冻原找饭吃的猹

主动技能:能精准吃到冷门产品

《春去也》


cp:楚夏(全文+番外完)

目前应该没什么要避雷的。如果大家在阅读的时候觉得有,可以私我一下,我后面加上。


有错别字也可以私我!QAQ写的过程中真的发现不了,一般能发现的写的时候就会改了。




// 序 //

祂感受水流,


祂感受寒冷,


祂感受饥饿与饱腹,


祂感受喜怒与心跳;


他睁开眼。


寒冷的液体裹住他的双眼,为了消除这种不适,他试着与那股拉着他向下的力反向而去,瞬间暴露在星空之下,寒冷、干燥的气体随着他的心脏等张收缩至全身。他再一次睁开眼,眼前是古今四方中的极夜。极夜中的群星在孕育、在流转、在毁灭,他突然意识到极夜中的一切,是过去的一切。


他听见“声音”:是阴谋前的低语、是缠绵、是搏斗——风、浪、礁石相互交缠的声音,吵嚷聒噪。这些声音最后集中在他能准确理解的“意义”上:“真是个大家伙。”——他目之所及的“世界”,万籁俱寂。


他顺着声音望去。


他感受故人给予的“信赖”。


他感受血脉带来的“威胁”。


他感受到他做下的“决定”——斗争、毁灭、吞噬!


“唉。”


“怎么就没有一个姊妹抵抗血脉的影响呢……”





// 一 // 斯卡蒂


斯卡蒂。


她说可以叫她斯卡蒂。如果耶梦加得能够喊她姐姐她会更开心。


“耶梦加得是谁?”他问。


“是你。”斯卡蒂说,“你比我出生晚,你打不过我,芬里厄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芬里厄?”他在被斯卡蒂单方面碾压的战斗中,学会语言、学会表达、学会对事物的定义。他隐约感受到了他的“残缺”,这份“残缺”使他“饥饿”。哪怕他无法理解斯卡蒂口中的“芬里厄”的意义,仅仅是通过斯卡蒂的表达,他被冰锥刺穿固定在海床上的身体就在蠢蠢欲动。


“我渴求你。我渴求芬里厄。”


斯卡蒂听到他的话,单手抚着他的下眼睑。他竖立的金色瞳孔映出一张漂亮的女人的脸。


“是应该如此。你的孪生哥哥,你的血亲,你的食物。”


斯卡蒂的脸露出他熟悉的神情:悲伤。


接下里的日子里,他见到了他的孪生哥哥。如斯卡蒂所说,那是血亲,也是食物。不同于他对斯卡蒂的渴求是因为“权与力”,对芬里厄的渴求是因为自身的“残缺”。而他于芬里厄,也是相同的。之后的日子里,姊妹们在“长姐”的武力压迫下“欢聚一堂”。“欢聚”在蓝色星星的极北:一个“人类”和一群长相各异的“妖魔鬼怪”,“相亲相爱”的度过了短暂又和谐的百年。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斯卡蒂如先导教授、引导姊妹建立文明,然后在共同挑战至亲尼德霍格权威时,背叛他们。




斯卡蒂看着那些已经“死”去的弟弟妹妹的骨骸感慨道:“父亲,你看!我们确实是可以被驯服的。”


尼德霍格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虚弱地嘲讽:“但是一次背叛就会教会他们警惕、怀疑、阴谋和背叛。”


“父亲,您说的对。”斯卡蒂花费许多时间去毁掉尼德霍格埋藏在各地的“茧”,“但是您快要死了,而他们也会在我吞噬您之后,一个一个被我杀死。”


“但愿如此。”尼德霍格闭上眼,静待死亡。




他睁开眼,他侧身睡在床上,眼前的女孩也侧身躺着,与他四目相对,而他却感到陌生。想要询问,连语言都无法清楚表达。


“梦到什么了?”女孩费力的支起上半身,靠他更近,右手轻轻地拥住他的头,安抚他。


落地窗外总有落下的树叶影子,挡住寒冷的光线,映得整间房斑驳陆离。


许久,他像在沙漠中长途跋涉了几百年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伸出手搂紧女孩,他想起了自己是谁。


“传说中的寒冬女神,斯卡蒂。她是海洋与水之王。”楚子航没有任何情绪地说。他闷在女孩的怀里,感受女孩身体的温热以驱走“死亡”带来的寒冷。


“哦,她好看吗?”女孩长长的蛇尾尾部有节奏的拍打着地板,像是在回忆斯卡蒂那张人类的脸,然后腰以下原本是腿部长度的蛇尾挤进了楚子航双腿间。


楚子航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沉声道:“你好看。”


“她啊,一醒来就把她的孪生姊妹吃掉咯。来自血统的贪婪又不只影响我们这些晚出生的孩子。”女孩拍打地板的尾巴的节奏比之前快了不少,“毕竟是黑王的第二试作,出生得比我们早;又是黑王给予的‘权能’意义上的完整。按着我们打也是应该的。”


“历史上的海洋与水之王是双生子。”楚子航说。


“说到这个,卡塞尔学院的龙族家谱入门、龙族宗裔理论学,这些课程是什么八卦野史?”女孩有点生气又无处发泄地抓了抓楚子航的头发,“这些课的内容,就好比我一本正经的和你讲我是秦始皇、大清没亡透,给我打钱,我带你复辟封你做宰相一样离谱啊。”


楚子航沉默。


“她啊,以为拿到了黑王的权能后,一条龙独处时间长了心理变态了吧。课本上不还说她喜欢人类、亲近人类吗?”女孩突然想起以前也有被斯卡蒂威逼利诱下又做回情比金坚的好姐妹的日子,“不如说是填补她心理空虚的那部分吧。‘肚子’不饿了,就要追求精神的满足呗……偶尔,给予她‘心仪’的人一点属于她的‘权力’也是很正常的吧。这些人大概就是你们观察到的‘海洋与水之王’。”


“嗯。很正常。”楚子航眯着眼,像是要睡去。


“晚安,下一个一千年见。”女孩费力地支起上身,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楚子航片刻的清醒,不过是耶梦加得一场延续千万年的大梦有了喘息的机会。下一次醒来的楚子航,又会是楚子航吗。


落地窗外蓝色冷光突然被什么庞然大物遮蔽,老旧的房屋一片漆黑,一会儿之后窗外水流极速涌动,不断冲击着房屋的墙壁和窗面。





// 二 // 黄金


斯卡蒂没有如预期那样获得黑王的“权力”。


那些死在阴谋中的姊妹是黑王力量不完整的证明,那么“精神”呢?这一部分的缺失又是因为什么?斯卡蒂坐在“黑王”的骸骨边沉思,然后看向那些觊觎“龙类”遗产的讨厌的“蝼蚁”——人类——正在试图绕开她在争斗中奄奄一息的龙类“臣子”们,脚踏龙的鲜血从中庭米德加尔特通往“神明”居所阿斯加德。


人类,弱小、愚蠢,却想蚍蜉撼树。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觊觎龙的财宝的小偷。


“那就给他们好了。”


斯卡蒂想。


想法出来的瞬间,她意识到这确实是好个好办法。如何给予力量,又让人类不完全是人类呢?——“变成龙,但是不要那么完整!”斯卡蒂看向首当其冲的那个“人类”,脑海里瞬间编织了一张由谎言支撑的网。


“屠龙者”回到人类的族群中后流传着“浸浴龙血不灭者将永生不灭”的传闻。而那些从“神明”居所回来的“英雄”确实如传言那样:受过的伤能快速愈合,受到致命伤不过几日便能转危为安。


人类渴求永生。于是蕃衍盈升、生息蕃庶,获得不老长生——然后变成怪物。


占据财宝,付出代价。




他醒来的时候,有猎人经过。猎人以为他是哪家走丢的女儿,便将他带回村落之中寻找父母亲人。一段时间后,村落附近及最近的城镇都没有小孩丢失的消息。思前想后,猎人想到了每月都会来到村落的集会。


猎人曾见过在集会中或是被收养、或是被无法再抚养孩子的父母丢弃的女孩们。女孩们们光鲜亮丽,她们与神明沟通,她们是神的使者在人间庇佑人们。而他的家庭并没有能力再多抚孩子了。于是,猎人决定将这个孩子送去可以收养儿童的集会。


月初到来的时候,集会如期而至。


猎人将女孩牵至集会中时,发现四周带来孩子的大人不算少,有许多他还认识。他突然想起来,距离下一次“红月亮”的出现,就剩下两个正常满月了。集会每年都会在红色的满月出现的前六个月开始,主动收养一些女孩,并且从中选出新的“月亮”,让人们平安的度过“红满月”。


猎人将女孩带到人们自发排好的队伍中,他前面大部分人带来的女孩都被集会留下了,有些女孩手上已经拿到了集会给的刚出炉的面包。她们没有丝毫与父母或亲人离别的悲伤,因为她们知道被集会选走的孩子过得有多好,她们将会有吃不完的面包、甜美的果蔬、舒适的衣裙。


“这个孩子……”


猎人已经带着女孩走到了集会管理人的面前。


管理人看着猎人带来的女孩欲言又止。他让奴仆请来一位穿着华贵的女人。女人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面容比城市中央广场美神芙蕾雅的雕塑还要精美,似神明亲自降临。


“盖娜大人,”管理人卑躬屈膝地说,“请您来是想让您确认一下这个孩子……”


盖娜连余光都没有给管理人,直径蹲在女孩面前,牵起了女孩的手,长舒一口气,好声好气地询问女孩一些基本的信息。


管理人明白,这个孩子他没有看走眼,这个孩子和盖娜大人一样是特殊的。


他让人取来银钱,交给猎人。


“这?”猎人战战兢兢,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集会带走孩子的时候会给大笔银钱,难道是这个孩子,本就是集会的孩子?那这个钱他更不能要了,集会的人曾经机缘巧合下救了他的妻子,他这次就当是还了集会的情谊吧!


还没等他拒绝,管理人就将银钱放入他手中,“这是神明在庇佑你啊,这个孩子将会成为新的圣女。神明也是在庇护我们所有人,今年的红色月亮到来时,不会再有人死去了!”


猎人听到这话,突然激动起来,今年可以安全度过红色满月了,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啊!


管理人点点头,看着盖娜将孩子带上她自己乘坐的马车,不再管激动的猎人,接着去看其他的孩子。一旁还在等待安排的孩子们,眼中都是艳羡。她们是没有盖娜那样的马车坐的。


集会离开村落回到城镇的时候,红色的满月如期而至,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红色满月没有伤亡。


混血种的诞生,是血腥又残酷的往事:女孩们在幼年时被给予崇高的地位,享受部落族群最好的食物与绸布,她们受人敬仰仅在必要时与神明沟通,祈望神明能够庇佑族群的人们。而“神明”则是被禁锢在布致好的炼金矩阵与填满水银的建筑内的“怪物”。




“真丢脸啊,小鬼!别发牢骚!你为何不先抓紧你的爱人?那才是成功的要诀。不要怕,来追寻我吧!若寻到,我们便无法逃脱——”①


“——我亲爱的妹妹。”斯卡蒂出现在怪物身边,“这些低劣肮脏的东西,配不上你的血统。”


他在这个宗教集会中待了一段时间,盖娜因为他是由她带回的孩子,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也向他展现了这座平常不让人进入建筑的内部。建筑内部的中央困着奇怪的“活物”,盖娜对它的态度很是不一般,还经常带有期望的看向他。


“那些孩子一旦到了可以生育的年级就会被丢进笼子里和那些东西媾和。”他说,“通过这件事你想要得到什么?盖娜、斯诺特拉、贺琳……这些每个集会的最高领导者?还是你身边的这个东西?它究竟是什么?”


“我们无法繁衍后代。”斯卡蒂说。


“是的,我亲爱的姐姐。”他回答,“这和‘它’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感受到了来自龙血的牵引。好像只要他下令,‘它’会迅速响应他的命令, 拼尽全力杀死斯卡蒂。


“盖娜她们也一样。”斯卡蒂抬头看向身边的“怪物”,“这么说也不对。毕竟这就是盖娜的孩子呢。盖娜她们体内的‘龙’与‘人’的占比超过了临界值:一半。超过一半,她们就很难与纯血的人类男性繁衍后代,但是如果人类男性也是‘混血’呢?”


“就会生出这样的怪物。”他看着那像是一团软肉中夹杂着外露坚硬的黑色骨骼的东西,“它就是红色满月吃人的那个怪物吧。”


“是的。你看,它们虽然会渴望龙的鲜血,但是格外的听话。比起会质疑你的同族,会背叛你的同族,它只会无条件的执行你的命令……噢!还是有点小缺陷的,它们没办法将你的命令执行得非常精细、没办法违背比你更高阶存在。所以,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吧。”斯卡蒂笑笑,“盖娜很喜欢你,我可不能对你做什么。我还需要盖娜心甘情愿为我生下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斯卡蒂话音刚落,起先窸窸窣窣的声音变成哭喊求救。发出声音的是那些被贫穷的父母送往集会,希望她们过上好日子的女孩们。


“如果都是‘它’这样的东西。她们不会死吗?”他问。


“怎么会呢?啊,你理解错了。是这样的,”斯卡蒂朝他走来,“那些‘男性’是活着的……”


——它如此听话,服从于血脉,是因为它是“死” 的。


他明白了,明白了斯卡蒂想要的是什么:死侍。




他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于老旧的厂房改造的房间里醒来,夏弥在的时候他可以较快的想起自己是谁,而夏弥不在的时候耗费的时间较长,还有那么几次他未想起自己是谁就陷入了下一段“现实”。


但是每一次与夏弥的再见,都让他熟悉中带着愤怒又具有攻击性的陌生:他无法理解“耶梦加得”怎么会有一张这样的脸、怎么会如此虚弱、怎么陷入这样的困境?!


“他”是聪慧、精明且骄傲的。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她的落败或是留得青山主动离去,或是破釜沉舟战斗到底,从来没有一次如此顾虑什么。


——因为楚子航。因为他。


楚子航在不知道第几次醒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在每场梦结束后触及到这个认知时,他——耶梦加得就会格外的愤怒。这不是他——她会做的事情。斯卡蒂会给予人类真心,是因为她真的无条件爱着所有或善良、或怪异、或正常、或病态的人类。


而他——她是厌恶的。


楚子航不知道,在漫长岁月的梦境最后,他是否能分清自己是谁,是否认为自己就是“耶梦加得”。


“对自己那么不自信吗?”夏弥打开房门的尾巴已经完全变成了双腿,她的力量在恢复,恢复到能够离开有“黑王”所在的这片海域。这次出门是为了让他们走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人脑真的可以承受几千上万年的记忆吗?”楚子航不仅记得有关“耶梦加得”所有的事,还能清晰地记得千万年前有关“楚子航”的事,虽然这些事情于他而言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你现在又不是人类在生物意义上的人!”夏弥爬上床,压在楚子航身上,与他四目相对,“醒来多久啦?”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楚子航还沉溺在“耶梦加得”的思维中,现在的他不喜欢与另一个不在他认知和期望中的另一个“自己”接触。现在的他承认,在龙的时间纬度中,人类不过是文明的一块礁石。河流终将如海,而礁石总有一天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冰解云散。


“如此费心费力的留下‘楚子航’,对你又有什么意义呢?”楚子航问。楚子航清晰的记得他与夏弥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相遇、对话、动作、接触。记忆的每一个瞬间都将他是如何喜欢上夏弥的原因做满时间的标注和节点导图。重复得多了,也就明白这也不过是人类短暂生命下,能够在乎的平凡的意义之一。或许“耶梦加得”就是被“夏弥”霸占了太多位置,居然也想握紧这一把无用的沙。


“他未必会走向你所期待的那个结局。无论是他个人的选择,还是现在你希望的‘进化’后的结果。每一项都存在不确定性。他只是一个具有人类广义理性的一个只会起承转合的莽夫。为一些……小事,付出性命。”楚子航说。


“好了闭嘴吧,我不想听你贬低我‘男朋友’。”夏弥捂住楚子航的嘴,“你只是经历了我人生的一部分而已,哪有那么多要评价、要替我做决定的事!那么多精神类的书都是白读的吗?你该不会在图书馆看书也是那种装样子的人吧?!”


楚子航看着夏弥愤怒地翻了个白眼,被捂住的嘴如同“夏弥”一样多话:“他只是喜欢你,也只是爱你,但是他并没有想和你确定这段感情关系的行为。”


“接吻不算吗?”夏弥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能被“自己”气死。


“应该是算威胁。他喜欢的女孩在你手里。”楚子航说。


“怎么搞的我像是人贩子一样!”夏弥从他身上翻到床的另一边,恶狠狠地把手锤到楚子航耳边,“快睡快睡,赶紧做梦去,我不想和你沟通了!”





// 三 // 许仙


不知朝代,更不知年岁,只知宝塔镇河妖,镇的是许仙。这之前的事情,和后来传说的,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后来的她回忆这段“传说”时,只觉得当时有意入局的她,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而他现在正经历着这段影响她的过去,直至上一刻,许仙被镇压至塔下,这一曲流传千百年的传奇终于在他眼前落下帷幕。


在他眼中“白蛇”和许仙这样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在人族越发繁荣昌盛,混血种的诞生也越发稳定和隐秘下的必然。不是“白蛇”与许仙,也可以是“织女”与“牛郎”。


四大君主的沉寂给人族带来的是更大的野心,从信仰到宗教、从本源到衍生对立,人与龙的混血确实兼顾了秩序与混乱。“混血”们的一生大多孑孓独行,偶尔在血统觉醒后自诩天命不凡。他们或乱世而起、逐鹿天下,或太平治世、人寿丰年,或荒淫无道、国破家亡。人的历史,多是这样大差不差的轮回。


这些他所不耻的“混血儿”,已然成为了这颗星星上与永恒生命争夺的搅局者。


因此,他陪着“白蛇”沉溺进了这场真实的戏剧中,他自诩为局外人将自己套进故事的角色中,了解人物特点、学会扮演这个角色,然后入戏。


寺庙的和尚早年受过“白蛇”的恩惠,前几年金山漫水还是靠着白、青两姐妹平息的。所以从许仙被镇压以来,庙里定期会有和尚来与她们说明许仙的近况,若是许仙回归了理智,还需要玉清圣母元君弟子的她们来帮主持护法除妖。




春柳夏荷、秋稻冬松。


自他从戏中脱身而出,却也并未走远,和尚每每到山中报信时,他都会回来。而“白蛇”在寺庙后的大山中日日夜夜望着那座塔,口中总是呢喃不停:“他明明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他就可以长生啊……”


“白施主还是这样啊。”和尚还是那个和尚,但是他已经老了,不复当年模样。


“修行者的年岁长,姐姐终有一天会想通的。”他也有得是时间等“白蛇”去参悟这“情爱”,只不过许仙等不得了。


“应是如此。和尚现就此谢别青施主,若塔倾覆还望施主能将‘妖魔’诛杀。”和尚语毕,再与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白蛇”作别。和尚转身回看来时的山路,一日日暮鼓晨钟,现最重要的事已托付至可靠的人,也算是无所牵念了。


如和尚言:塔倒了。


倒在历史的轮回里。


他如约将“妖魔”斩杀,提着睁眼的头丢在“白蛇”面前。


“有术无道,”他说,“是乱。这天下是这样,你满足许仙的欲望也是这样。”


“白蛇”看着那颗头,想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她浑噩的眼神慢慢地聚焦,表情从木然变得像是在笑、又像是哭,然后她脚手并用的爬离“许仙”,抱头尖叫着哭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一幕,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为这声叹气怔忪,继而也捂住嘴笑得哭了出来。他想要从“白蛇”身上学到的人的“情爱”,原来早就学会了。


“白蛇”在爱中迷了眼失了心,他以为这是“情到浓处”的必然。于是,“白蛇”看不见许仙的真颜,他以为这就是爱就也当自己看不见,随她“建衙开府、起居八座”唱起了这场如梦大戏;“白蛇”触不到许仙的真心,他以为这就是爱需要的磨难和考验,他建起高楼、广邀“病”客让许仕林的名字在这一方唱响。


等到“白蛇”认为时机成熟将一切托盘而出。


许仙欣喜若狂。


金银财宝、列土分茅、长生不老,这是“白蛇”给出的许诺。然后呢?然后许仙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进化中疯狂。




“我也会疯吗?”


他问。




忽然,苍翠大山、石黄倒塔、缁赭干戈尽数在他眼前碎裂,白光在裂痕中倾泻而出,片刻后,他落进另一幅林立高楼的实景中。


他认识这儿。






// 四 // 夏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尤其是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血缘的亲疏远近不再是维系权力的重要手段,埋在暗处跨越距离的社交裂变和最新信息的获取,才是维稳和发展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之上,怎么去利用社交与信息获得最大的效应,是所有依赖该体系生存者每日每夜研究的重要课题。


包括耶梦加得。


自她清醒于这个时代的那一刻,她深谙这个特殊时代的法则比以往更加严格。她可以在法则下成为猎手,也可以在法则下成为兄弟姊妹不费吹灰之力猎杀的猎物。


于是,她决定给自己一个身份,不同于以往活在折子戏中的角色,她需要一个属于“耶梦加得”的完整的身份。


楚子航站在他熟悉的快餐店内,随便点了几个快餐店的单品,然后坐在橱窗边,一边观察着快餐店内部的人们,一边拿着汉堡机械地咀嚼。


“她决定了解自她上次沉睡到苏醒之间发生的历史。”楚子航想。




楚子航离开快餐店,漫无目的地行走于人群中。


“她开始明白自己需要一个身份让自己锚定进这个社会。”楚子航想。




楚子航驻足于某个巡演的舞台前,看见了费尽心机搭起“戏台”一无所有的楚天骄如何哄着苏小妍结婚,又因为生活的拘谨被苏小妍带着孩子吵着要离婚的戏码。


“她意识到可以藏匿于这些混血儿之中。”楚子航远远地看着“父母”之间的拉扯和舞台一角无人看管的“小楚子航”。




“这就是开始。”楚子航轻声说到。


他清晰地经历过耶梦加得的痛苦与欣喜,经历过她的动摇与坚定,更经历过她新生的无知与死亡的宁静。但是他不是耶梦加得。


他是楚子航。


所以楚子航感同身受地看见夏弥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清楚明白地知道夏弥是如何坚定不移的选择了自己。




游乐场,她装成迷路的孩子,哭诉自己是如何与家人走散,而自己又是如何主动地握住她的左手带她走向广播室等待那不存在的“父母”。


他听见她带着亲昵又试探的语气喊他“哥哥”,让他离开,她的父母听到广播之后很快就会来接她。但是楚子航固执地认为这个妹妹年纪太小,需要人留在身边。




父母离婚后,他在姥爷姥姥家的托儿机构里主动与家长孩子们口中传言没爹没妈的她坐在房间一隅翻花绳。有些嫌弃她不好看的孩子,会在她和楚子航翻花绳的时候跑过来说翻多了绳子会下雨,男孩子玩女生的游戏会变得娘娘腔,试图将他拉进他们的“派系”中。楚子航不理他们,因为他也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然后每次都最早接孩子的姥爷姥姥接走楚子航后的十几分钟,天气突然骤变,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哎呀,下大雨了。”她无奈地眨巴眨巴眼,“大家一起晚点回家吧。”




再次回到城市里,楚子航已经改名为鹿芒,就读于当地某私立小学。这时,他的身边总会有一个双亲忙于机密项目同时放学回家与他顺路的小姑娘和他一起回家。最开始一起回去是因为鹿爸爸和她的“双亲”研究的项目有工作往来,于是让司机接鹿芒的时候,顺道将小姑娘也一起接回来。


再往后因为学校与家的距离不算太远,小姑娘提议绕路“探险”回家。


事实证明,她所谓的“探险”不过是对开附近老城小区楼下的美食探店。今天是街口的煎饼果子,明天就是巷尾的大三鲜包。他们偶尔在学校下午不上课的时候,躲开学校的午餐,窜进居民楼内找一些麻辣烫店,点一堆粉面丸子。


她知道鹿芒对吃什么没有特别的要求,所以大部分她点餐过量的食物都会在她表示吃饱后进入鹿芒的肚子。


直到有一次他们一起吃路边摊——不太干净的路边摊,鹿芒下午吃完后晚上开始上吐下泻。等她察觉到对面鹿芒家别墅大半夜还亮着灯的异常情况,觉得发生什么事跑去敲门时,她才意识到给鹿芒唱歌的苏小妍是个多没有照顾孩子的常识的母亲。




凌晨,挂上急症做完检查吊上点滴的鹿芒看着缴完费的母亲,提醒道:“妈妈明早给夏叔叔夏阿姨打个电话吧,和他们说一下今天晚上小弥和我们在医院。”


“是要打电话,是要打电话。”苏小妍点头,然后问鹿芒还有哪里不舒服,问她要不要和鹿芒挤一挤病床先补觉。


然后,她就睡在了鹿芒未扎针的右手边,盖着医院的被子,鼻子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苏小妍在病房外,试图联系在其他城市出差的丈夫。


病房里冷清黑暗。楚子航就这么侧躺在鹿芒身边,觉得稀奇。


“你不睡吗?”鹿芒问“他”。


“我不困。”“他”说,“等下你换‘水’的时候我还要帮你喊护士呢。”


鹿芒突然无语,看来她是清楚妈妈在某些常识问题上是有认知缺陷的了。沉默片刻,鹿芒还是开口:“等下我自己按铃喊护士,你快睡,小孩子不能熬夜。”


楚子航听着鹿芒说这话,瞬间就知道“她”会回什么了。“你不也是小孩子吗,装什么大人!”“他”控制住声量大小,咬牙切齿地翻身躺平望着天花板,“脆弱”这个概念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固定这个时空的“锚地”,他都太脆弱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子航恍然大悟:


楚子航的进化不是从北京0号地铁站开始的,而是从这一刻。耶梦加得意识到这个新生文明中的“锚定物”如此脆弱开始的。


这样就能解释了楚子航——他的血统为什么在没有接触到羊皮卷的内容前,被卡塞尔学院评定为“A级”。


——楚子航早就是她的所有物。




再长大一点,鹿芒成为了仕兰中学众所周知的楚子航。她与楚子航的距离,比较和“鹿芒”那样的形影不离,终究是远了。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人类的多重身份、资产的经营、许多必要的谋划。


她偶尔也会有靠近楚子航的时间。


比如,时间碎片中的某个她让楚子航学会如何喜欢上一个女孩却秘而不宣,另一个时间碎片中的她教会楚子航如何去珍惜喜欢的人,然后是再一个她告诉楚子航如何在告白中感动“海龟”,接着又一个她被楚子航牵着手走在郊外的原野,感受土地的实感和无法捕捉的春风……


无数块由记忆形成的拼图碎片,碎片里的“楚子航”是这样的被她视如珍宝。




“你是怎样的心情又怎么舍得将‘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的呢?”楚子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你现在不是记起来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她出现在楚子航身后。


二人共同置身于中学组织春游活动的郊外。春风带着泥土与雨水的味道飞来,又于空中四处盘旋。


“要试一下向你眼前这位女士告白吗?”


“告白成功的话,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噢!”


耶梦加得——夏弥,或许怎样的称呼都不重要了——此时此刻——她在这里。


【正篇·完】


备注:感谢大家看完!!!


①出自歌剧《莱茵河的黄金》。


②以下番外:




// 番外 // 楚子航


如果说人类文明的存在是在历史中通过部分人的试错、牺牲走到现在的新时代。那么龙类的存在就是在“人类文明”的重大历史节点上,不断重复这个节点,千百遍的试错。试错的过程中,偶尔会出现背负复数因果的人物,锚定该时间节点——时间由此向前迈进。


对人类而言的,龙类的过去似乎就在人类发展出文明的几千年前,从而无法想象几千年没有混血种的年代,人类是如何窃取至尊尼德霍格的权力的这件事。


但是对龙类来说,人类仅能观察的这几千年,龙类与同族之间的博弈花了千万个人类的时间单位“年”才走向人的现代。


斯卡蒂朝至尊的宣战、“死侍”的诞生、神话故事地源的不同版本,都是经历了这些折叠时间的人类不断搜寻那些本不该存在于脑海中的记忆“编纂”而成。





楚子航是耶梦加得位于这个时代的“锚”。“他”是耶梦加得存于现世的“权与力”,未能真正杀死耶梦加得之前,任何“时间窃取者”都无法抹除楚子航的存在。


“现在‘奥丁’选择的‘现实’是处在假设存在的阶段,你没有真正的死去,你只是被他藏起来了,所以在这一条世界线中,所有有关于你的事情都会透露出奇怪的违和感。”夏弥的手被楚子航紧握,他们从春意盎然的郊外往满是钢筋水泥的城市方向走去。


他们走的不快,但是身边的环境和脚下的路快速地向后倒退。


“所以,只要我能出现在‘奥丁’现在选择的时间线中,一切就会恢复正常吗?”楚子航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在他经历的属于“耶梦加得”的时间中,那些身负巨大因果的“人们”是一次次相同事件的强加于身,在被所谓的“大任”折磨中觉醒。


“要是这样就好咯。‘奥丁’选择的这条世界线已经是被确定的现实了。仅仅凭借你的出现可没办法否定‘现实’。我们只是用‘权与力’狠狠地给这个‘现实’砸出一个口子。然后就是等那个‘小怪物’——路明非同学对这个缺口重拳出击,砸碎既定‘现实’。然后世界会主动修正、收束成合理地状态。”夏弥抬头看向身后的楚子航,“这场恶战才刚刚开始啊,前锋同学。”


“不知道我们会以怎样地状态出现在‘奥丁’的现实中。”


“要是一登场就被修正了,那真的是我龙生第一大尴尬事件。”

楚子航快步行至于她齐平,左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右手:“我们会顺利的。”


“哇,真是绝对呢。”夏弥的脚步突然轻快起来,像是夏天雨后踏在水上,溅起无数水珠,这些水珠无一不是她内心欢快的具象化展现。





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核”的力量。


哪怕耶梦加得自己完全掌握这具身体,在没有进化的状态下,也会在某一天到达极限后分崩离析。


所以她早在楚子航幼年时期就开始引导楚子航的正向进化,等到实际成熟的某一天,直接归为己用。但是她没想到,还有比她藏匿更深的姊妹,将她的信息出卖给混血种。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将计就计,提前激活埋在楚子航身体中的“核”。


然后她见到了出卖她的兄长。在她战败让出身体主动权时,确实没想到海里那头“大鲶鱼”还会有反扑的力气。他们向下坠落的时候,她不受控制地又说了一句脏话。与之对应的上一句脏话还是感慨“能生”这件事上。


还好,她和尼德霍格没什么父女之情,父母保卫战什么的估计除了斯卡蒂那个疯子,没有姊妹会去做。






再然后他们两个都被“锁进”了那间北京老厂房的小屋里。


楚子航坐在床沿,夏弥的头枕着他的大腿。


“接下来怎么办?”楚子航对于目前这个情况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毕竟现在身体是不是他的都不由他做主。


夏弥没有回应。她的蛇尾却慢慢地从裙子里隐约挪近楚子航,从楚子航的腰部慢慢往上缠住楚子航脖子。这是她势在必得的猎物。提早享用吧。


“是我拖你后腿了。”楚子航感受到蛇尾的缠绕与紧缚,“但是我们并非一点办法也没有对吗?”


夏弥闭上眼,然后以一种蛇类才能做到的奇怪姿势起身,人类形态的上身立于楚子航面前。她双手捧住楚子航的脸颊,流转着黄金的双瞳注视着眼前的楚子航。


“我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你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握住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然后掌握它。”


“真正地成为大地与山之王。”夏弥说。


楚子航眼前的她像是征战多年吮血登上王座的女皇选中了可以同她分享天下的盟友。


“芬里厄已经被‘奥丁’吞噬了,你现在也无法凭空多出力量来分给我。”楚子航从震惊中缓过神。


“我说了,”夏弥的黄金兽瞳收缩成一条黑线,然后她对楚子航下令,“你要成为大地与山之王。”


“这个过程对你而言是无比漫长的,你可能会在成为‘耶梦加得’的过程中因所见所闻崩溃,你可能会在漫长的岁月中被‘耶梦加得’同化,你也可能遭受‘耶梦加得’经过的一切从而疯狂得将‘耶梦加得’自身吞噬。”


“但是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你只会是你!”夏弥说。


“因为‘夏弥’吗?”楚子航明白夏弥在说什么。


“你脑子里如果只有这么一个如烟花绽开就消散的人类‘夏弥’,那就太简单了。”夏弥缠在楚子航脖子上的蛇尾缓缓收紧,“你的意识现在就会从这具身体中完全消失。”


小屋里的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我需要一个完全信任我的楚子航。”


“无论绝望疯癫,无论生死,完全毫无保留信赖我的楚子航。这样你才会有机会再次站在‘奥丁’面前。”


“儿女情长,太没有保证了不是吗?”





楚子航同意。


然后他就在睡睡醒醒中度过了耶梦加得的一生。


从最开始从梦中醒来的愤怒,到憎恨梦醒之后的一切,再到试图与夏弥开战一决胜负的疯狂。直至那个叫做“夏弥”的女孩被他亲手创造,他开始意识到“耶梦加得”脱轨是从此时开始的,他想毁掉让“自己”脱轨的女孩。


他一点也不爱她。


然后“夏弥”看见了楚子航。


那个楚子航先爱上了夏弥。


笨拙的:


楚子航约夏弥去游乐场。


无趣的:


楚子航带夏弥登上去往高空的摩天轮上独处。


楚子航——


故作深沉严肃,但是脸颊早已涨红地向夏弥告白。


青涩而美好的,只是楚子航自己忘记了,忘记了在高空的告白,忘记了在电影院的牵手,忘记了在水族馆的亲吻。


——忘记了耶梦加得早就应允了楚子航希望的“永远”。


“要试一下向你眼前这位女士告白吗?”


“告白成功的话,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噢!”


耶梦加得——夏弥,或许怎样的称呼都不重要了——此时此刻——她在这里。




“夏弥。”楚子航说。


“嗯嗯。”夏弥等他接着往下说。


“我在这里。”楚子航牵起她的手。


【番外·完】


于是春去、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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